緣何成為“三好生”——中華傳統瑞獸之“龍”金銀币賞鑒

在藝術世界，好作品永遠都是好題材和藝術創新表達的結合。中國人民銀行于2023年9月15日發行的中華傳統瑞獸金銀紀念币，一面世就頗為吸睛，正因其具備了好作品的基本特征。

瑞獸系列是我國金銀紀念币中首次出現的題材，其開篇意義不言而喻。

“瑞”即好、吉祥的意思，瑞獸就是吉祥的神獸。在世界各民族的早期文化中，不乏各類“神獸”。最初的神獸起源于原始的動物崇拜，是自然崇拜的一種主要形式。

在中國早期文化中，神獸擁有崇高、神聖的地位。在古代神話中，創世神或人類祖先神往往帶有獸的特性。瑞獸諸如龍、鳳、麒麟、龜、貔貅、朱雀、玄武、白虎等，更是具有多重美好寓意，預示着“吉祥如意”“天下太平”“國泰民安”等。對瑞獸的圖騰崇拜不僅是古人對祖先、保護神的敬畏，也是人類曆史上最早的一種文化現象；而對瑞獸的尊崇，則體現了人們對平安幸福生活的美好祈願。

中華瑞獸文化源遠流長，一直以來都是中國文化的代表之一。這些承載着祥瑞之意的神秘生物，在百姓生活中喜聞樂見。 從古至今，在民間信仰及多種藝術形式中，比如在原始岩畫、洞穴壁畫中，在先秦古籍中，在各地的史前及古代出土文物中，都有形形色色的瑞獸形象。除此之外，瑞獸不僅是曆代文化藝術青睐的對象，也是中國古代建築中不可或缺的一道風景線。從屋頂的脊獸到門、梁、柱、窗的裝飾雕刻，再到出土文物中發現的大量鎮墓獸，都能看到承載特殊文化寓意的瑞獸形象。時至今日，瑞獸形象仍被廣泛運用于影視、美術、文學、建築以及産品設計中，不斷發展演變。看似久遠的瑞獸文化，其實仍在我們身邊，從未走遠。

此次發行的瑞獸系列金銀紀念币撷取了目前受普羅大衆喜愛的瑞獸——龍、鳳、麟、龜，借以展現獨具特色、底蘊深厚的中華民俗文化，表達民衆對美好生活的樸實追求。

在中華瑞獸中，龍、鳳、麟、龜被統稱為“四靈”。《禮記·禮運》曰：“何為四靈？麟、鳳、龜、龍，謂之四靈。”它們不僅是祥瑞的标志，具有神武卓越、太平祥瑞、興旺子孫、健康長壽的吉祥寓意；而且也是四大類——毛、羽、甲、鱗的動物代表。據《大戴禮記》記載：“有羽之蟲三百六十，而鳳皇為之長；有毛之蟲三百六十，而麒麟為之長；有甲之蟲三百六十，而神龜為之長；有鱗之蟲三百六十，而蛟龍為之長。”

在“四靈”中，龍具有獨一無二的地位。在中國，龍的文化曆史悠久、影響深遠。龍是中華民族的獨特圖騰和精神标識，是中華文明和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象征，也是維系全世界華人的精神紐帶。在每一個中國人心中，龍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，我們都是“龍的傳人”。

龍為什麼具有如此鮮活的生命力呢？這要從其本義說起。據專家研究指出，商周古文字中的“龍”字是東宮蒼龍星宿的象形，而東宮蒼龍星宿是中國農業社會的授時主星和主要曆法标志物。農作物生長需要雨水，而東宮蒼龍星宿于黃昏逐漸顯現則預示雨季來臨，這一授時知識是整個農業社會運轉的核心，是農業文明的核心密碼，也是長江中下遊、黃河中下遊、西遼河流域等中國中東部地區普遍接受“龍崇拜”的原因。東宮蒼龍星宿中的角宿、亢宿、氐宿、房宿、心宿、尾宿也均為授時星象和曆法标志物，被先民用來觀測時間和節氣以指導農時。馮時先生認為，《周易》乾坤兩卦研究的主要對象是東宮蒼龍星宿，潛龍勿用、見龍在田、或躍在淵、飛龍在天、亢龍有悔、見群龍無首等卦爻辭實際上描述了“公元前二千年黃昏之後所見的天象”。在中國傳統社會，王朝最高統治者都壟斷了東宮蒼龍星宿的授時知識，自稱‘真龍天子’并向天下宣示，隻有他能為民衆帶來風調雨順、五谷豐登，并以龍為主要标志物，構建等級制度、神化政權，鞏固統治。當然，随着現代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，“龍”字的本義日漸消逝，龍文化也褪去神秘主義外衣，成為文學中的神話。

時至今日，龍仍擁有龐大的神話家族和廣泛的民俗信仰。在神話中，龍仍是威武剛健、神通廣大、變幻莫測，能夠呼風喚雨、翻江倒海、無堅不摧。“龍”字也寓意剛健、強大、威武、文明，構成了“龍馬精神”“龍鳳呈祥”“望子成龍”等諸多美好詞彙。從皇家到民間，龍也逐漸“走入”尋常百姓家，其形象也越發平易可愛。如今，越來越多的博物館推出了龍形文化創意産品。

尤為值得一提的是，即将到來的2024年恰好是生肖龍年，因而在瑞獸系列金銀紀念币的8枚紀念币中，背面圖案分别為裝飾龍造型、龍造型的2克圓形金質紀念币和15克圓形銀質紀念币，更為引人矚目。這兩枚紀念币的題材不僅深具曆史價值，而且更有現實意義。

好題材需要好形式表達，方能更具審美價值。龍文化是好題材，同時也是傳統題材，以此為主題發行過的紀念币中不乏精品，再想推陳出新、出奇制勝實為不易。難得的是，這兩枚币的視覺效果奇幻瑰麗，從設計到工藝閃光點頻現，堪稱驚豔。

其一，小而美。在通常表達中，雷霆萬鈞、氣勢磅礴的龍向來都是宏大叙事，這枚2克圓形金質紀念币卻反其道而行之，以小巧玲珑的币面容納更為恢弘的題材内容。2克規格是我國現代貴金屬紀念币中首次發行的規格，符合美學上“因小而美”的原則——小既是美。尤其是用超小幅币面表達能呼風喚雨的龍，産生強烈的視覺對比，增加了審美的想象空間。

其二，簡約時尚。自古以來，瑞獸的藝術形象都是對虛構想象的美學加工，龍就是典型的虛構形象。龍不僅能上天入海、變幻大小，還能顯能隐、變出水、火、雲、雨，但卻見首不見尾，龍的形象由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去構造。2克金币上的裝飾龍，用簡筆畫線條勾勒輪廓，純粹提煉，弧線又富于起伏變化、靈動歡快，有飛龍在天之感。最妙筆在于龍身上裝飾的幾何圖形——三角形、多邊形、圓弧形，像鑲嵌的寶石般閃閃發光；又似在不同光源照射下，折射出斑斓色調，充滿抽象意味和神秘氣息。這種珠寶化設計疊加了金銀和珠寶不同的美感特征，極具時尚感，增加了審美的層次感和豐富性。

其三，溫暖靜谧。人們一想到龍鱗，腦子裡浮現的都是閃閃金光。而這枚15克龍造型銀币，最讓人出乎意料的便是龍鱗上鑲嵌的“藍色寶石”。這顆“寶石”采用了仿琺琅彩的新工藝，琺琅彩溫潤剔透、色澤鮮亮，帶有寶石的既視感，其周邊則采用了光變麟彩工藝。藍色是一種深邃、神秘且舒緩放松的色彩，銀币本色與藍色琺琅彩互相映襯、典雅高貴。望之，讓人瞬間平靜下來。

與2克裝飾龍金币的符号化抽象勾勒不同，15克龍造型銀币的設計是從細節入手的具象化設計，鱗片的線條是柔和的，整幅畫面充滿溫情，龍不再是那麼威嚴且高高在上。兩枚币并置，抽象、具象對比鮮明，不僅有助于展現紀念币的整體風貌，而且有不同的審美體驗。

其四，融入日常生活的審美。綜上可見，這兩枚金銀币的設計和工藝特點，使其不僅可以收藏，更可像珠寶一樣佩戴，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，契合了神獸藝術發展的時代潮流。當下，神話尤其是創世神話，始終在向曆史化、哲學化、世俗化、藝術化、生活化的方向演變，中華傳統瑞獸藝術形象在這一時代背景下也要相應發生變化。它們在當代的價值和意義，既是對傳統的繼承，更要有設計的創新。在此角度上，瑞獸系列金銀紀念币實現了對價值的探索與思考。而 2克裝飾龍金币和15克龍造型銀币，塑造了溫暖且有力量的瑞獸新形象，堪稱好題材、好表達、好作品的“三好生”。